2023年对于浙江庆元县农业农村局工作人员林小荣来说，是一个“找寻”的过程。为了寻回散落在庆元大山中的荒野茶树，他总是泡在山里。他拍摄的荒野茶，每个点位上的照片和视频多达50个，有的甚至百余个，内存加起来超过200个G。
这当然不是他一个人在“战斗”。过去一年，庆元通过野外调查及“悬赏”的方式，正一株株寻回散落在大山的庆元茶。
散落荒野
一脚踏进松软的黑土地，杉树落叶发出沙沙声响。不一会儿，鞋子、裤管、后背就吸附上细碎的枝叶。林小荣和庆元县茶文化研究会副会长叶大华借助木棍，快速穿过。
这是林小荣2023年的工作常态。
荒野寻茶并不容易，由于茶树较为低矮，又常常散落在陡坡和乱石中，大多被杉树遮蔽，不仔细查看，极难发现。叶大华说，“巾子峰森林公园大洋林场内植被众多，保持着最原始的生长状态。茶树喜光，但又害怕阳光直接照射，高大的杉树恰好可以起到过滤阳光的作用，这也使得茶树中的内含物质有了保证。”
荒野茶树
庆元茶历史悠久，其种植最早可溯至唐朝，明朝《处州府志》也记载：庆元贡赋茶芽三斤。“庆元茶在当时可选作贡茶，也证明了其品质佳，但之后再难走远，主要受制于地理条件。”叶大华说。
在当地老茶农的印象中，过去乡镇往返庆元县城的公交每天只有一班，一筐茶叶要卖上几天。随着时代的变迁，村里的年轻人大多放弃了茶田经营，转而外出打工，这也导致种植多年的村集体茶园或是有百年历史的野生茶树逐渐无人打理，沦为“荒野茶”。
翻过土坡，两棵相向生长的巨大古茶树映入眼帘。“这两棵树初判年龄在600年左右。”叶大华单膝着地，检查茶树的生长情况。山里的茶树因为缺乏详细的考察和记载，树龄相对模糊，想要推测年龄需要综合生长状况、周围环境等因素。
在其中一棵荒野茶树的树根处，成年人大腿粗细的树干像手掌般撑开地面，肆意生长着，离地约80公分处，枝枝叉叉逐渐向外分裂、蔓延开去，发起的细枝缠着、拧着，而苔藓像是浸入枝干一般，呈现深绿色的斑块状。
叶大华蹲在茶树边查看生长情况
古茶树边，分布着或疏或密的更为低矮的茶树，一丛丛簇拥生长，有些甚至扎根石缝。“像这种百年古树周围，大多已建立相对平衡的自然生态圈，无需过多人工干预。这些石缝中的茶树，很可能是松鼠等动物贮藏食物时将茶树种遗留在石缝中，久而久之它们就从石头中‘蹦’了出来。”
而这样的古茶树如同星辰般，散落在庆元大山里。
寻找“茶树王”
“荒野茶长期生长于野外，口感上会有一种独特的木质与青苔交错的枞味，同时耐泡度佳，受不少茶客喜爱。”叶大华说，把这些荒野茶资源利用起来，也是当地致富创收的一种手段。
为了寻回这些散落的“宝藏”，2023年6月底，庆元发布了一条“寻找庆元十大荒野茶树”征集活动推文，公开征集荒野茶树线索。推文中，对“参赛选手”的生长年限、树高地径、海拔环境都提出了要求。
“最初活动期限是7天，但大家积极性很高，陆续发来线索。后来担心有茶农不会使用邮箱投稿，所以我们就公布了工作人员的电话，线索只要报过来，我们都实地勘验，活动时间也不再设限。”庆元县农业农村局的吴伟珍、林小荣是参与这项工作的主要人员之一。他们回忆，参评的标准是基于此前荒野茶的调查结果，门槛较高，但令人欣喜的是，截至2023年10月中旬，共收到来自村民、茶农、村干部的线索28条，且没有一条是无效线索。
在当地，这次评选有个更为通俗的叫法——选“茶树王”。林小荣从事茶叶拍摄及相关工作数十年，在他印象中，最大的一棵荒野茶树生长在毗邻福建的龙溪乡小洋山上，树高近5米。
吴远付找到的荒野茶树
林小荣所说的茶树，位于龙溪乡55岁茶农吴远付的茶田附近。吴远付自小跟随父辈打理茶田，由于茶叶销路不景气一度外出打工，2004年前后又回到茶田里。看到征集推文后，他开始了找寻之旅。在大山深处找到口口相传的古树后，他兴奋地打电话给林小荣，“找到了!这一定是庆元最大的古茶树。”
几个月后，另外两棵硕壮的古茶树在巾子峰大洋林场被发现，线索由大洋林区副主任叶帮民提供。他回忆，林场的老一辈护林员曾在2010年前后发现过这两棵古茶树，由于位置偏僻，最终失去线索。直到去年，林区再次发现这两棵树的身影，立即展开调查。当老一辈林场人口中的古树出现在自己眼前，叶帮民直言有种失而复得的感觉。
找到之后
两个月前，《庆元县首批荒野古茶树/丛保护名录》公布。农业农村局基于前期的野外发现及征集活动，筛选出荒野古茶树14棵，“这些古茶树从侧面印证了庆元是十分重要的茶树发源地之一。”叶大华说。
据初步统计，庆元现有荒野茶面积7平方公里，分布在全县19个乡镇，海拔跨度400—1400米，其中大部分是上世纪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初乡村集体种植失管的茶园茶树，有部分是年代较久远的古人种植茶树。
“我们将对这些荒野茶树的地径、树高、冠幅和树况进行记录，如果是珍贵树种，将挂牌提醒，并加入名录进行保护。”林小荣说，对于荒野茶树，当地将引导进行有限度的采摘，最大限度提升荒野茶的品牌效应。
庆元还鼓励村集体统计散落在山间的野茶，并将流转的成片荒野茶基地上线丽水生态产品交易平台，让更多人到庆元承包经营荒野茶。这是丰富当地乡村振兴的手段，也是对庆元茶文化的一次寻回。
“现在的荒野茶并没有相应的保护标准，我们希望能着手推进，更好地保护这些荒野茶。”庆元县农业农村局相关负责人表示。
如今，“庆香好茶，元于荒野”的口号出现在庆元最热闹的街道上，茶客们来此品茗谈天。林小荣觉得，民间对于“茶树王”名号的争议或许不会停，但庆元荒野茶文化却如同山间清风，源远流长。
作者：胡宗昊 汤晨琛 张君媚
来源：浙江法治报、学习强国、北京茶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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